2009年1月16日星期五

《高处》

苏非舒

⊙椅子破着

椅子破着,依在墙角
在我回头的时候,它变成粉沫
我站在粉沫中间
我知道我是在椅子上面
为取下墙上的图钉,我抬高脚跟
在空气中来回地移动距离
像我寻找一头猪,及一寸一寸地
数着草根,黄金分割点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在我回家看望母亲的时候
我偶尔露出的一点恐慌或紧张
椅子在一侧看到
我的眼睛在屋子里游走
同时在结束一段美丽的往事
如同椅子破着,但不是我的错


⊙过程
——纪念凡•高

向日葵花分五瓣飘落
我在向朋友介绍种子的起缘
向日葵花落下时打在我头顶
一些粉沫,一些黄线
慢慢地渗入我的头颅
越过我的头发,头皮及头骨
我的眼睛看到,它继续下行
在我的鼻孔与下颚之间停顿片刻
然后又光临右耳,左耳
我的眼睛看到
但不到一分钟它便越过我胸部
随后以极快的速度降到脚心
在我落脚时
它乘机窜到地上,并继续下行
我在向朋友介绍种子的起缘
我不知道向日葵花会分五瓣出现


⊙给小闵的诗(第一首)

小闵,来青岛许多天
那是多么寂寞的日子
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很亲
但我不会再激动
我像你们向往的那样生活
作为一个男子汉,对一切满不在乎
但是有些时候
我也喜欢交谈,喜欢乡村里的树林
喜欢很冷的天在海边栏前
安静地看着海面
它像我一样安静
人们望着我长长的头发
就气愤得要命
我知道
作为男子汉,我那样做不对
但他们不知道
一个老家伙曾得意洋洋地
一脚踢上我的嘴
那时我感到好累
我写了许多年的诗
都没他的方式让人着迷


⊙给小闵的诗(第二首)

今夜在你的房间
我和一群物体呆在一起
我没有功夫去想其他那些
或者说我根本不理它们
但我们靠得很近(离你很远)
怀有同样的心情,去看世界
那样子很好。时间掉了许多
直到晚上九点钟,你下课回来
物体要回去
我想我与它们一定有过许多经历
但我不知道
直到你不出声地看我一阵
我才明白,许多时间已经过去
我还是原来那样老实


⊙给小闵的诗(第三首)

整个上午我都惴惴不安地等待你回来
我想它们会叫我做出某种辩解
在昨晚我用错一个句子
没有别的用心,没有坏的压力
作为我的面具,它已在诗中多年
昨天我第一次发觉它的存在
其实,在人们都戴上面具的时代
交个朋友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如果你一巴掌扇上我的脸
大喝一声:无赖,你是谁?
我也只好说一句:
我是苏非舒
这样很彬彬有礼,也自然得多,并且不会犯错


⊙杂物

杯子里的水偶尔会从眼前浮过
下面是几份报纸,三本书
这是谁的书?很重要吗?
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明白了她为何不说
台灯低低地没有灯泡
墨水瓶,杏酱,胶水,中华鳖精
唐王泉,毛巾,瓜子袋,火柴
一字儿排在靠墙的桌沿
那墨水在水中慢慢扩散
我看不见我的手指和你
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
后来我才知道给你的诗根本没装进信封
在一本书里静静地躺着,像一堆纸灰
你也太调皮了,好动,我受不了
第一次喝矿泉水的人口很干
火柴,瓜皮散满地
其次是伏桌上的人占去大半边
但这所房间不是我的
现在,我用故事在里面填充
直到我无法住进里面
我倚在船栏上望着河水
我听见他解开裤扣
我耳中只有叮当水声,接着又听到了
鸟叫声,我从船栏上下来
在你的身边坐下,我把背靠在树上
闭上眼睛,我又听到鸟在叫
还有水声,接着一切都离远
那时河水的香味从夜色里
钻进我的房间,我假装说走了
还有他们,身子很轻
黑色的眼睛都茫然而安详
墨水瓶,杏酱,唐王泉,毛巾等每件东西
杯子里的水又都井然有序


⊙方向

我几乎现在还能够感受到
远在童年的气息
阳光,河滩,山坡及青草
它们使我现在面对任何一种形式时
而不仅仅只是单纯地
接受或拒绝物质
那童年的时光又怎能离开我
站在村后的山顶上
一本正经地望着云层
我在慢慢地靠近它
农房、麦田、夕阳,在云层之上
我只要稍加注意就会明白过来
世界的内部是空的
宫殿其实早在我心中建筑完成


⊙石子一动,便发出声响

石子一动,便发出声响
在显微镜下我看见
或许出于偶然,我刚好路过那里
去麦田里辨认其它植物
但我被它的响声所吸引
只一下,我便感觉它由来已久
在我最柔弱的时候放出
像是要收买我或别的什么理由
总之我一时无法说清
余下的时间我一事无成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
外面下着大雨
石子的响声隐在其中
只是我无法分辨
甚至我刷牙的声音


⊙开始的自信

想详细理解一种真实
在倒立的玻璃瓶口
一只蚂蚁被我抓住
我把它的头慢慢地转到后面
下午我便得停止喝水
改用带苦味的中药
一瓶药大概被我喝去了六分之一
其余的留给明天
而晚上当我翻开一本书时
口中的泡沫泛着甜味流出嘴唇
并听到有细细的声响
如同受河中流水的牵引
也像从一生憎恨的牢狱中逃出一样
而它——那尚未被启用的接待室里
会是我吗?
穿着小衣服,疲倦地开着计时器


⊙对小鸟、野兽、南山的经验

小鸟、野兽、南山
我在桥下看流过的木排
寺院的钟声及鹿鸣
穿过我不曾到达的山岭
但它的上下各有一个中心
我决定选择从南部出走
南部树,山区的早晨及
被人遗忘的山村
而在山村酒店的门口
我手中的土碗
在我看“正午”时,早晨掉在地上
我把碎片捡起来放到桌上
拼凑时,却意外地发现
一只野兔从对面树林出来
在一棵大树下停留一会后
转头又跳进旁边的草丛
而在那摔碎的土碗碎片中
也找不出我曾想象过的图案
就像为切断那两棵杨树间一分钟的阴影
阳光便开始走到旁边
小鸟、野兽、南山
在粗糙的大地上依然停留
却全部都只为眼睛看


⊙纪念

1.病房
房间很大,或许是我感觉太小
如果白色无形,那么
我所看到的绝不会超过牙齿
但对满脸的泪水,它们都会通通地
消失,时间一厘一厘地从血脉
中流过,我在床边停留

2.零乱的货车群
雨长出绿芽
像抽长的挂面(昨晚我独自一人

躲在那阴暗的角落里吃它们)
货车载着树林,从里面出来
面对那些已经不存在的人
幸福全寄托在上面
我已被怒火、死亡、仇恨磨损

3.后来
后来,光线落了
后来,人群散了
棺材仍在原地停留
后来我在乱刺丛中找到他
而后才发现那口井
玉米睁开眼睛伸长,在那里面

4.下地
我一闭眼就能看见
人群,语言,人群
我犹豫片刻
然后才慢慢走到坟前
但墓堆什么也没对我说明

5.碑铭
不是他可能怎样
而是他已经这样
他的过去和谁都一样
像流下来的水躲进树林
空气一直漫到他嘴唇
同时细数从中喷出的病菌


⊙战争之诗

当问题在旋转一圈后又回到原地
我在旁边,不去管过草地的人们
是否卷起裤管,或慢慢地沉入沼泽
更没有把最后的一瞬压在眼下
只是动了动身,手停留在原地
微微地颤了颤,没有人看见
而他们一无所有,唯一的愿望是
像过去一样贫穷
“日常”没有什么可相通的
我正在看国外版的《长征》
那里发生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
因此我不太在意五官在面部的位置
而知道测量方法的人群
一定会定时返回
当时我正把一串“东西”挂在脖子上
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
但它们终究会杀死所有的人
如这是草地,这是雪山
这是起点,同样是终点
可极力保护我们的仍是
我们所给予位置的“东西”
它们在最宽广的领域内捉住我们
我已看完国外版的《长征》
那里发生的事情,也在现在发生
因此我不太在意过多的意识流出
我的心,在问题旋转一周
又回到原地时,我像
过去一样站立,记忆,在原地
学习测量方法的人群
一定会来到我的身边


⊙小镇

这个小镇停顿着,停顿却有
它的形式,现在它有桥的形状
下面有我的石头屋,从你的
窗前能看见我,坐在门前
透明的比物质多得多的光斑里
月亮在旁边生长,白天已经把它
变成固体,我可以在它的核心内
躲藏,用桂树枝燃起一堆火
晚上于是可以用来居住,抵寒
但门不能打开,也不能强支起
窗棂,大地会没有了重量
而它的过去也将变得软弱无力
不再是树林,山群和草坪
而只是乞丐的袋子


⊙火

像我站在所有与文学有关的书本上
头是火苗,也是火种
在那评判台上,那无形的豪华楼房
久已无人居住,而那
楼房的中心有一颗种子,像杏仁
它吃光线,同时每天产生着热量
而现在,我们像影子在里面走动
碰撞倒了许多物体和人体
我说冰,它便用从楼房的
中心自我产生,并不停地循环
而到夜晚,在烛光的旁边坐下
幸福便像始开的开,但只来了半点
便夭折在这楼房的中心
我说:身体。它们就说:
“我们去哪里?”
但仍模糊不清


⊙剩下的遗体

下了雨,塘间起无数的眼
同一天下午,同一个人的眼睛
看见,更多的毛虫爬在树枝间
像患牛皮癣的人
也许是圣母的那头母牛
在基督的墓地停留
傍晚,去看望七点钟死去的人
不是在石岭村或大楼脚村
在前人留下的种子里寻找
那粒黑米,而是在内心
在牛羊成群之地,偷吃自己剩下的遗体


⊙高处
——高处不胜寒

高处,是用骨骼和白雪堆成
而房间里的钟表就像磨房里
我的咳嗽。那么多玉米粉沫
在寂静的磨房上空爆发出
像是钟表的嘶声,落下之时
在坚硬的石墙上碰击,并停留
同时那一圈圈外散的回声,在水中
也就是像那透明的一滴,轻微地
混合于其它水滴间,同时也失去了
极富个性的单位:滴
你,像玻璃瓶里的酒
随手高飞,或躺在燃着的火堆旁
那旁边的两三只小鼠,创造着
另外一个环境,在你之外
而我,两臂在你的肩上,在这种环境里
本不合时宜,但却安然无事
无疑,此刻我抓着你的手
一块儿穿过,小鼠之外的那片田野
在磨房,看不见的人群和森林之间
没有永恒,在水里
也只能就是那半透明的一瞬


⊙竹栏

二叔,是位十足的聋哑患者
但他编织竹器的本领比我高
只有在他抽烟的时候,我才能
赶上他,但随后他总是冲
我笑笑,放下烟杆,并又开始
仍那样从容,但却超过我
深夜,我翻下床,看月宫
被一根白色的细树枝拖着走
我便开始工作,原竹在不断减少
而那竹栏在缓缓地伸长
但我不知那后面是什么影子
直到我重又睡下,晚上是死亡
清晨,我仍是在梦中度过,后来
我醒来,发现我被困在我自己
昨夜编织的竹栏内,生活是只
软鸟,二叔在竹栏外笑


⊙每天有火

每天,村镇里到处都会有火
和火种。而汉字也在地上,墙上
米缸,椅子,床上到处都是
一颗颗,像米,像雨,也像泪滴
但在历史书上,我学历史学家那样
用镜片把它们一粒粒摊平
使它们无能力抵抗,然后
把它们像小鸡般抛出窗外
不管是否打中那棵树或某个
偶尔从窗外路过的陌生人
但它们终会落入窗外池塘的水中
它们在水中缓慢下落
或许被正巧遇上的鸟、鱼咽到
胃里,随后便被排出
因为它毫无重量,它便继续下沉
直到最后混合于塘底的污泥里
而另一些又出现在地上,墙上
米缸,椅子和床上,一颗颗
直到我无力抵抗,而村镇里
每天仍到处有火和火种,随雨水下降


⊙来访

首先是将你的左脚向前移动
步子大小的距离留在左右两脚之间
然后再将右脚前移
在潮湿的上午,开始懒散地
出门,你让前面的胸肌突起
脊柱垂直向下,而两只手自上而下
自前而后,自左而右运动
远离城市,村庄的那片茶树林
张开适度的手臂,而你还有机会
享受其它的风景,你是这里的
新面孔,理应受到礼遇
但不能过分地放纵。那条推远
不到终点的公路,现在一切就绪
你让两只小狗前行,你在后
从那里开始,上我的领地


⊙关于孤独

我不知道老人们坐在门口是什么心情
但总有一些孩子无视走开
他们在树林及小河边玩耍
比如说在伙伴的屁股上踢上一脚
那个人的叹息或许能代表一些什么
它是我所不知道的一种什么
我也一时说不上
直到有一天,他在精神病院里
被他的熟人们发现,同一天
他看到某些奇妙的景象在窗边出现
我所不知道的
一个女人开始不停地用手在同一的
时间、地点、环节上干同一种事情
那婴儿的出生在她所不知道的
时间、地点,伴随所有
野草地里的人的所有特征
而今天,太阳跟往常一样照在
雪白的腿上,随后一个孩子
从空中掉下来,那架飞机从
不远处飞过,随之伴随着许多白纸
而那个人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去
他在一棵树旁停下来擦擦脚
回来的时候,他的两只鞋全不见了


⊙轮回

你从床上掀开被子的时候
我在桌边,仍然保持镇定
我喝水,抽烟,伸手擦桌面
而整个房间在我们之间变了形
同时我发现我的头是枕在神的臂间
十年前,我们便不再是小孩子
看雾越过山谷和高地
看太阳最后离开我们,同时
我们找到神送来的树枝
还有我们,都在清晨的空气中
还有雾及树
我们同病相怜,依在一起


⊙小村的动乱

在我未曾到来之前,这里,小村
像顽固不化的石块
我来之后,我住在三楼,在小村的
尽头,前面是条小道,旁边野花
遍地,侧面是方水塘,而后面的
那片土坡,在傍晚十分
我时常走过,老人们看着我
从一位我不太熟悉的女子的家门口
追到我身后。然后是成年,妇女
及孩子,他们在我的后面,并且在
行走中还会随时有人从对面屋里冲出
加入这队伍。那时我记不起
现在会把那时记起。是不是我放纵了
什么?在许多的失望、死亡之前
而我在那村里认识的一位朋友
她刚从腹中出来
活在窄窄的腹中,没有那么容易
那里面阴暗不堪,但我依然
留在那里,对道德和法律的
规则,我仍然一无所知


⊙淡水河边

像理解自己一样,我理解石头
我得出许多的答案,包括它们关心
我。而我也从没离开过一天
这种努力,在别人的看护之下
我准确地击打时间(偶尔也会
出现混乱),在那极富节奏的反弹中
许多小动物也随之而出,在我的
周围出现。像理解我自己一样
我理解它们,直到时间,地点及
石头,小动物们消逝了,而
我还在这里,我得出许多答案
包括它们回家和关心我
像理解石头一样,我理解我自己
同时我去取在挂在墙上的工具
只想想,终于成为了过去
我坐着,尽管又有许多新的法律
出现,我仍然抱着胳膊,只想想
我坐着,只想想,我仍然
坐着只想想,而窗外是
淡水小河,但它不知道我


⊙我为王
——胜者为王

给自己放假的时期,我为王
你是后,还有那高高的围墙
以及我们反反复复走过的那些
花园小道。他们不知道是王的脚
在控制着地面的兴奋与沉静
同时它们是绝对的严格,但在最近
或者说为了下一次某个新发现
我使自己的脚步相对有限
囚徒,有时我会这样叫我自己
同时也是叫你,但愿我们都如此
而最近的日子,我让围墙低矮
于是我们两位一同出去,同时我们
谈到了死,从此我的镇定
无影无踪,现在,它们依然还在
没有人动过,并且我发现比以往
更多,还有我们到了晚上便会自动
清醒,回忆起一生中所有的星期天


⊙再不会回来

像所有人一样,我也曾满怀自豪
我爱过四位女子,而不仅仅是自己
并且我已记不清我怎样第一次
跨过长江,在渡口停下,跟花草道别
村子里,我拥有自己的草地
野蜂一窝一窝的
纸糊的窗格子
和山坡的坟墓形不成对比
或留在屋里看昆虫的尸体
被蚂蚁搬弄,或偶尔
听听被村里的人们从旧报纸上
剪改过后流传的报道
或像老人那样坐在门前的椅上
晒晒秋日的太阳
村子里老红军的帽子骑在
泡沫上,我却等待那幸福的时刻
到来。而现在,好女子已经
无影无踪,无论到哪里
大鱼都会在我的头顶滑过
我让粮食填满我的嘴,好让我
听不到它忍耐不住的喘息


⊙院子

满地的鸡毛,或者从木板墙
射进的光线,破烂的农具
或者毛泽东他老人家陈旧的画像
或者吃饭时,空气层升起不绝的
水汽,或者已经空闲了十年的老人
从对面走进房间的脚步声,和像是
磨面般的咳嗽声,或者鸟笼里
受过两种混音惊吓的幼鸟
这所有的种种,多少年来消失过
重又出现,并在二十年前
在院子里听到难以听到的枪声
人们嘴里依然会发出那同样的
叫声,同时也像仿佛许多世纪前
我们在田里劳动,法律,甚至
这个问题也不给我们一种提示
而今,像自己刻出的所有幻觉
除了我自己,我无法辨认一切
哪怕你高举着手臂
我的行动也将会是另一个样子


⊙红军

我在家中,但仍无法接受一种冲动
看着一队队红军队伍从门前走过
行李,草地和所有欢送的人们
站在自家门前,我隔着
围墙追赶,把台灯一次一次地
举过头顶,草地上那杂乱的
一浅一深的脚印,便开始一寸一寸
地摆在我的桌前,晚上
回家的时候,光线仍只停留在
屋内,但房间全乱套
地上、墙上、衣柜、桌子、床上、书本
上等,到处都是脚印的痕迹
同时雪花满屋飘飞
只是军队已经走远,远离我所居住的
房间,在浓浓的夜色中
行李,草地和所有欢送的人们
站在自家门前,草地上那杂乱的
一浅一深的脚印,一寸一寸地向前
翻行,我隔着围墙追赶,像一个
被遗弃的弱兵,把台灯一次次地举上头顶


⊙一只鹰在窗上

一只鹰在窗上,我从窗外路过时
看见它,想要离去的样子
旁边的一支小红花,跟它一般高
而待我走进房间里坐下以后,我开始
干一些对人类有益的事时
那只鹰便来回地在窗台上走,旁边
是收起的绿花窗帘,有时我的
一些轻微的响声都使它心动
侧目,因为窗子离我很近,同时
我还能感受到它走动时带出的
气息,一种使人精神振奋的气息
房间里还有一些其它的物体
它们都守在电话机四围,就像
植物生长在地里
我在想象中,但非常正确
后来她们进屋时,没有多说
但她们其实已经伤了我
在灯光之中,鹰已不动


⊙第一次午餐

当我从黑衣柜里走出的时候
我怀疑他们早已离开,其实不是
我在那里太久,朋友们不知道
那是个难以想象的小鸟,我为
几位妇女画了一些肖像,而当我
回过头去的时候,画布被跑来的
野兽占据,然后我在小岛上
转了一圈,和几个小孩一起捡了
一些绿石头和别人留下的小植物
但唯独没有食物。我们便开始
在海滩找一些可食用的东西
但这非常困难,所以后来我们
不得不离开小岛,同时我遇上我曾为
她们画过肖像的几位妇女
当她们谈起我是否用过午餐
我回答:“午餐不错”,但在想象之中
一种悲哀却绕在它的下面
在我那微笑着的古代的脸上


⊙丰收的九月

丰收的九月,鱼鳞色的石头,变黑的
稻穗,模糊不清的脸
拥挤的房间,油灯滴着血,焦急
的眼睛,变换着反光的玉米面
床,静止的船体,黑夜和肉体的
镜子,陷阱,一颗盐的腹部
小而洁白的嘴,黑黑的头发
蓝色的骨头,地上的婴儿
老虎,牛的野狗,火光中的枯叶
黑色的血液,仅有的名字
夜晚的青草,带电的昆虫,急走的
野兽,散落的石榴,在我的身上走
你带着秋天的籽粒,走进我的房间
我的舌头,对着你话言的急流


⊙理智与仁慈

有三种情况可以常常用来证明
看起来我们十分相象,其实完全
不同,我们不存在于同一片竹篱
之中,而我们对自己,对人,对物的
依恋,犹如相互间不同的植物
不是记忆的作用,想想以前,那
三个或更多的人,他们唯有活着
唯有冷漠,凭借他们所争得的
理由,在玫瑰与民族所经历的
过程中战斗。如今都接受了无声的
限制,古代的宗教,制度,将不会
恢复,只是多了他们不得不
留给我们的东西,一种象征
那是我们的起点,像难以辨认的
墓碑,它们远离我们,尽管
并不寒冷,而在支离破碎的街上
建筑和树木那样不同,但
这也不是记忆的作用


⊙品

我喝水,打开水管,然后
伸手探索水的枝条
几个儿童在校园里面,发疯似地
把所有的校钟敲遍
而钟声是飞鸟留下的衬衣,它把
两支猎枪带进装饰华丽的房间
那里有张书桌,桌上的书
像圣经一样,呆立的鹰,开着的口
冒出一串串水草,但是鱼儿已在
地板的裂缝里,房间里
还有村姑的声音和辫子
她们不知道,三次,已经三次
在立体的木柜后面,仍然因为
命运与不幸,我手持武器
等待意志的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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