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18日星期日

苏非舒访谈录

提问:乌蒙

1、2003年的某个冬日清晨,我看见你蓄着一头披肩长发,挎一帆布书包,一脸睡意未消的样子,从泽婴的客房里走出来。我当时想:哦,这就是《农事诗》的作者。我知道,《农事诗》是你题献给父亲的一首长诗,请问你是否还记得最后一次看见父亲的情景?父亲临终的时候,你的反应如何?你对死亡这回事有无产生懵懂的意识?
答: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了呢。现在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场景就是我爸爸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样子。我那时候大约七岁多,不到八岁。
不知道我懂事晚还是怎么回事,当时竟然一点也不伤心、难过,不知道一个跟我最亲的人就这样走了,再也见不着了。我还记得我大姐、二姐,我妈都哭得死去活来地,我觉得非常奇怪。
这个事情后来对我触动很大。我在想,我那时是怎么回事了呢,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2、说一说《农事诗》的创作意图。我觉得《农事诗》被你这么一写,等于毁了“农事”这一题材。别的诗人以后写“农事”,不得不承受你的这首《农事诗》的压力。
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因为我是从小在农村长大,对于农事还是有些了解,所以一直就想写写这事,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写。后来就想把整个农业的事按它的整个过程写一下,应该也很有意思,于是就那样写了,当时也没管它出来的东西到底是诗还是什么别的玩意。也是想纪念一下我父亲。

3、你出生于重庆丰都,在中国地图上,丰都只是西南角一块邮票大小的地方。地方虽不起眼,却是中国鬼文化的发祥地。而迄今为止,你始终像一个忠实的土地测量员,围绕着丰都作文章,你是否准备这样写一辈子?你不怕有写枯竭的一天吗?你为什么对丰都如此情有独衷?
答: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那样写一辈子。现在我总是会在写过一些别的东西之后,不自觉地又回来头来写写那个地方,就只是很安静地写写我所看到的一些。
这个用担心吗?应该是不用的,我觉得一根草就够我去写上一年的,就看怎么去写了。
到不是,只是我出生在那个地方,这个很重要。可能不是丰都,或者是一个别的什么地方,我想也应该一样。

4、你初中未毕业就辍学了,在70后一代诗人中,你堪称自我教育出来的典范。请问你当年辍学是迫于无奈还是主动选择?你现在对辍学一事有遗憾吗?
答:初中是毕业了的。我觉得两方面的因素都有吧,当时思想开始有些野了,除上学外,就是疯了一样看书,看一切能找的书。觉得在外面也能学到东西,上不上都一样。另外家里也没钱,所以就不上了。
没有,一直都没有。反到是很庆幸。

5、诗人黑子盛赞你的《西南方的地窖》,称之为“自于坚《零档案》之后的最杰出文本”,请问《西南方地窖》写于哪一年?你是否认为它是你最得意的长诗?你写《西南方的地窖》的当年,诗界气候如何?
答:他说是的《西南方的地窖》吗?没听他说过呀。1996年到1997年间写的。
其实一直也没有那样觉得,到是一些朋友比较喜欢他。诗人阿尔也曾说过,因为《西南方的地窖》,他觉得我就应该是70后诗人里写得最好的,和和。我自己现在比较喜欢《喇嘛庄》些。当然还有还没有写出来的吧。
我那时其实跟所谓的诗界应该还是离得比较远的,属于那种闷头写的那种。

6、你辍学后,是不是就离开了丰都?第一次离开丰都乘的是什么交通工具?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说一说你随后的漂泊生活吧。
答:还没有。我是生在农村,后来跟一个朋友到县城帮他做小生意,有时候又回家呆呆。这样过了一阵,其间也经常去重庆,因为我二姐在重庆。
记得,船。我们那时去别的地方主要是坐船。离开丰都到的第一个地方应该就是重庆吧。我们到重庆一般是下午上船,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到重庆,12个小时左右。我那时候还是很喜欢坐船的,因为可以一路上看河两边的风景,并且船也舒服,可以在上面到处走走,不像火车,活动的空间太小。
有好几年一直都是在丰都跟重庆之间晃悠,一直到1994年到了北京。

7、请问你从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是在什么年龄?第一次性经历带给你怎样的记忆?你从中领会到了一些什么?
答:这几个问题暂不回答。

8、你的文学启蒙是来自家庭,还是来自阅读,抑或是来自身边的师长、朋友?你今天的写作与你当初的文学启蒙是否相称?
答:都有吧。当时我大姐比较喜欢读书,我也就老爱拿她的书看,后来就一直很喜欢看书。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是能找到的书,就拼命地看。这里还得提到一个人,就是孙江月,他是丰都的一个诗人。我一直把他当成是我的诗师,他是在丰都县城里,我当时是在县城的新华书店看到他的诗集。后来就跟他联系上了。最早对于中国当代诗歌的一些诗事的了解,就是从他那里得来的。他对于我的诗歌写作给了很多的鼓励。
这个没想过,应该是有一些联系吧,是不可能完全脱离开的。影响来自各个方面。

9、你是哪一年来北京的?是什么样的念头促使你决定留在北京?请说一说你对北京这座城市的理解。
答:1994年上半年。当时是过来参加一个诗会。
其实是来之前就想好了,到北京就不走。当时想的就是在北京应该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理解,只是因为我需要,这里信息量很大,所以就留了下来。

10、你对爱情怎么看?说一说你的爱情经历。
答:这个问题也先暂不回答。

11、中国把知名度较高的人称为“人物”,人和物组合起来指的还是人,而骂一个人不像话,则斥之为“不是东西”,你如何看待这一语词现象?
答:没有看法。也不想去想。

12、2004年4月27日,你在望京猜火车酒吧举旗称派,成立物主义艺术社团。据我所知,物主义囊括了诗歌、绘画、装置、摄影、行为、DV、小说、话剧等方方面面的艺术形式。请你说一说何为物主义艺术。
答:我现在是越来越不知道,和和。

13、我看见有人评论你的诗,说你的诗完全没有动情的余地,你认可这种评论吗?在日常生活中,你如何调整人情与物理的冲突?
答:不认可,我不动情怎么写诗呢。
没想过。

14、你有阅读哲学书籍的习惯吗?你喜欢的哲学家有谁?他们在哪些方面影响了你?
答:有。我是什么书都看,不过近些年看书是越来越少了。
中国的老庄、孔子、墨子、公孙龙子什么的,就是春秋战国那些个子。国外的苏格拉底、维特根斯坦、德里达等。
应该是哪些方面都有吧。

15、请说说你立志写作的初衷。写了那么多年,你的初衷是否有所变化?是什么力量支撑你一直写到今天?
答:最初就是好些个事儿不明白,想弄明白它们。
有,现有就是不太去想明不明白这事儿了。
也没有支撑不支撑。成习惯了,就像吃饭。

16、如果可以选择,你愿意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朝代?和什么样的朋友在一起喝酒、吃茶、侃大山?
答:还是现在吧。过去的和未来的我都不知道。
和舒服的朋友。

17、2004年冬季,你从望京搬到了喇嘛庄,这时物主义艺术社团才成立半年多,你是不是有效仿政治巨人毛泽东的意思,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你在喇嘛庄居住了两年,并写了一部长诗《喇嘛庄》。将来喇嘛庄如果被世人记住,肯定是因为一名叫苏非舒的诗人。请你说一说你在喇嘛庄的生活趣闻。
答:这个开玩笑了。我去喇嘛庄是因为那时我的生活出现了一些小问题,需要调整一下。
和和,去看《喇嘛庄》吧,好些事应该都写在里面了。

18、你的诗单篇很少,几乎都是组诗和长诗,请问你如此安排是出于何种考虑?有人认为长诗是西方的传统,汉语不适合用来写长诗,你认为呢?
答:没有想过,我一写就写成这样了。
不认为。

19、歌德说:伟大的女性引领我们上升;尼采说:你要去女人那里吗?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现在,我想听听你对女性的看法。
答:这个问题也先暂不回答。

20、我在几次诗歌朗诵会上,看见你登上台后,悄无声息地默读一阵子你的诗,然后就下来了。请问你为什么拒绝朗诵,而选择默读的方式面对听众?你企图暗示或提醒什么?
答:可能是大家都用一种方式读得太多了吧,我看是否能换一种方式去读。
没有。

21、庄子写过一篇文章叫《齐物论》,里面有句话叫“物物而不物于物”,你对庄子的这句话作何理解?你喜欢庄子吗?你创立物主义是否受了庄子《齐物论》的启发?
答:没有理解。
喜欢他认识事物的方式。
没有。我们可能都应该是起于对事物的认识的这个起点吧。

22、2006年9月30日,你参加了废话诗人杨黎发起的“保卫诗歌——声援赵丽华朗诵会”。轮到你上台朗诵的时候,人们看见你臃肿得像一头大熊猫,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你简单地介绍过自己之后,便坐在预备好的椅子上,由女友花子协助,一件一件地将衣服脱掉,径直脱到一丝不挂。为这次朗诵会提供场地的第三极书局见状,赶紧关灯,并驱逐诗人们离开。你的这一行为,被不理解你的人们看作“脱衣秀”,你能解释一下你的这一行为吗?
答:这个说得太多了。这里就不说了。

23、“裸诵事件”引起了媒体的广泛关注,你当时有无不良预感?因为事后不久,你便被海淀公安局传讯,处以10天拘留。你事前考虑过这些吗?为什么当批评你的言论如潮水一般涌来时,你依然不为自己辩护?
答:想起一个事来,算着回答吧。
昔日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24、甘地是印度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发起人,被称为印度之父,你如何理解他的“非暴力不合作”?你在处世方面是否受甘地的影响?
答:很好。
应该也有。

25、你在网上建了一个虚拟的学院——物学院,没有校址、没有老师、没有学位,请问现在有多少成员了?你建这样一个虚拟学院是出于什么考虑?有没有比较长远的计划?
答:这个问题也先暂不回答。

26、“如何有效地与物交往”几乎成了你的口头禅,请问你为什么如此强调与物交往的有效性? 是不是“如何有效地与人交往”已经不在你忧虑的范围?
答:我的与物交往也包括有与人交往啊。

27、犹太作家辛格说:不再看什么书是一个作家成熟的标志。你对他的这一说法如何理解?
答:这是他说的。我觉得想看就看嘛,哪有那么多说法。

28、在你的词汇表里,没有“天才”、“大师”,甚至连“诗歌”、“诗人”等词汇,你也保持警惕,你不觉得你的这种态度很虚无吗?
答:没有吧。我到觉得我只是想让我自己落到地上一些。

29、 你曾经热爱摇滚,并有《叫唤》名世。在你的众多诗篇中,《叫唤》的声音异常喧嚣、明朗,但你似乎很不愿提及《叫唤》,颇有些“悔少作”。请问你不愿提及《叫唤》,与后来你的写作降低了音量有关吗?你是否认为“轻言细语”式的写作更符合你的秉性?
答:嗯,应该是吧,那个东西就像是提大便。
写我看到的。

30、你喜欢杜尚吗?你对杜尚的艺术与生活怎么理解?
答:喜欢。没有理解。

31、不少作家在写作的时候都有一些个人癖好,海明威喜欢站着写,卡波特构思时必须躺下来。穆尔写诗时常常赤膊上阵。请问你是否也有类似的习惯或讲究?
答:我喜欢在深夜写东西,这算不算?

32、如果我现在给你一台地球仪,让你任意选择地方居住,你可能选择什么地方?为什么?
答:没有如果,我觉得住在哪都还可以。关键是要住在现在。

33、写完长诗《怕》以后,你又接着写《烦》,一名物主义诗人以“怕”、“烦”等情绪词为诗命名,真有意思。请问《烦》是《怕》的姊妹篇吗?它们在写法上有些什么不同?你能否大略介绍一下你的这两部长诗?
答:和和,要是我写的东西它们要都是兄弟姐妹的话,那它们就应该是姊妹篇。
应该有很大的不同的。
还是等我写完了再说吧,我一般没写完的东西基本不先说它。

34、你是否认为自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这个世界?你现在的日常状态怎么样?
答:不明白你所说的熟练和掌握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无从说起。
还好。

35、最后,让我们来做一道游戏:请你说说你喜欢的三种动物。注意你得按照你的喜欢程度说出它们的次序。
答:一根草,一头猪,一个人。

2007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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