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兽
物为物,是因为物与人存在着一种距离,也可以说人与物存在着一种距离,这两者本来是平等的关系,我们总以为我们在使用物,但物同样在使用我们。比如我们开着汽车从昌平到喇嘛庄,汽车被我们开着,但我们同样被汽车开着。物一旦生成,它就成为一个独立的东西,对于独立的东西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说:它是我们的。我们只能说:我们与它。
《喇嘛庄》是一首诗,一首长诗,也可以说它是一些物组成的一个文本。苏非舒在这首诗里将其物意识渗透在每一个字里,它尽量使每一个词语都保持着词语的独立性,它不干预词语本身,它只是把它们拿出来,或者说它只是把它们请到它的诗的意图中。这样说显然侵犯了物,但我只能这样说。在这首诗中出现了很多植物,动物,静止的物,而这些东西都被作者细致的描述出来,不加任何修饰,他只是把他所看到的东西暴露在纸上,象晾晒一件件衣服一样,把它们挂在纸上,而我们的手没有去动它们,挂在那儿任凭风吹雨打,挂在那儿以后的种种苏非舒并没有说。也许这完全是一种客观的写作方法,即抽掉了所有的情绪,将诗言志、诗言情的种种先前有关诗的说法打破、粉碎,不动声色的描写需要的不仅仅是才华更需要智慧。
我们来看一段:
豆角也开始从地里冒出芽来,种子还没种下几天,开始只有一两窝,不两天,就全从地里冒出了头,一共有四排。
这种描述方式有点象影像,完全是纪录。苏菲说曾经说过:诗是提醒人注意的。他在提醒,并且在静静的提醒,文字的纯纪录功即提醒的功能而不是诉说的功能更不是情绪的功能。这种功能在《喇嘛庄》中发挥到了极致,当我读到“一共有四排”的时候,在我眼前出现的已经不是豆角,而是一种静,正如华秋所说“静是第三者”,有一个第三者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是谁我们不知道,甚至说,在我的眼里我所看见的诗根本没有“第三者”,只有豆角的安静,这种安静是我们的内心所没有的,而苏非舒给出来,他把我们本该生出来的想法、情趣统统抹掉,让你将读诗的习惯更改为看诗,用眼睛和心灵去看,更准确点说是用灵魂与豆角去接触,“一共有四排”用数字体现和的排列方式,同样也排列了我们内心的某种秩序。
我们再来看下一段:
还是那根已经干了的树,还在那里,就在村口的拐角处,靠墙放着,有时上面坐着个人,旁边是几棵枣树,还没长大。
距离应该让我们有所敬畏,因为保持这种距离是难能可贵的,而人作为万物中之一物,往往会强行介入人与物之间,并为这种介入冠以“聪明”的衔头,也因此而产生了“人是万物之灵”的愚蠢说法,这种说法使我们这些被称为人的物,在世世代代的繁殖中越来越自以为是。在希腊的神柱上刻着这样一句话:认识你自己,这句话就是让我们在远处看自己,而不是从内心去审视自己。苏菲舒在远处,看干了的树,看坐着的那个人,他已经在看别人,而他只是看到这个人与他周围的物,他没有对那个人做任何的猜测,这就是距离的使然,正是这种距离使苏菲舒不干涉它的诗中出现的任何物体,这样的方式使他完全做到了不干涉诗的地步,这显然是他所独具的写作方式,亦或说写作能力。
心烦气燥的时候,我建议你读读喇嘛庄,因为那种平静会使你找到物所在的理想之地,因为那也是你的内心所在的理想之地,那个地方叫喇嘛庄也好,不叫也罢,苏菲舒在纸上又建立了一个新的村庄,那个村庄的材料是词语,是诗,有空你应该到那里转转,看看村子里的物,你会找到静,它站在那里,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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