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让
如果非说:“竹少了十三根”,我想我们以为竹林存在。的确,我们如何能看到竹少了十三根而看不到竹林的存在。在竹少了十三根的现象及单纯的竹林的观念之间, 竹少了十三根,首先就赋给竹林的某种存在,虽然竹林仅仅是一种可能,或说,是一个纯粹的观念。但,“竹少了十三根”的判断中就有“竹林曾存在”或者“竹林将存在”的肯定,或者更普遍,“竹林至少有存在的可能”。
一
无论我们运动或静止,总有相对我们是静止的物体。对于描述相对我们而处静止存在状态的物体,需要一个观察的过程。一般的参照系是选取我们本身的参照系作为参照系。日常生活中,我们眼睛的经验感觉多以测定物体的任意点和基点,以及两点间的距离与角度来确定纯粹实在的物体本身。也就是将物体所给我们的对空间的经验感觉进行数学描述,建立相对应量化关系。“前面是个土坝,计说,前面是个土坝。”这不是简单的叠加或重复,而是从简单安放的位序中产生空间的延展,“后面才是竹林”。它把空间放在与日常生活经验的关系中进行审视,在普遍又个别的生活场景中追究空间,对原有的视野发生冲击。事实上,空间只是我们在对物体进行描述时采用的虚拟概念,空间所涵盖的实体除物体本身之外是空无一物的。正如先生所言: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还是枣树。“他用脚步来回地走过说:它们之间有六十步距离,六十个相等的距离。”
二
对于一切物体,尤其最普遍的物体,人们不应期望播种与收获同时进行,为了使它们成熟,必须有一个培育的过程,在培育的过程中把速度放慢。妈妈家里做饭,楼下阿姨说刚好三缺一,妈妈点了一柱香,同时告诉儿子,等这柱香烧完,饭就熟了,就要把饭从炉子上端开,说完妈妈就下楼了。儿子用蒲扇扇烧着的香,等香烧完,把饭从炉子上端开,后来妈妈回来,发现饭并没熟。所以,物对人的助益不仅在于它的原料,而且在于它的过程与结果。在自然中从事劳作,与物贴近,自然的物质会帮助心灵顺着自身的倾向去思考,给予心灵原动力,在与自然通感的时候,人才是符合本性地存在。“他计划用竹林的竹在竹坝四周围一个竹篱,他想起从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叫非的写诗人把一群鸭赶过它的土坝。”
对物体自然形式的简单感知可以产生一种愉悦感。自然中的各种外在及内涵对于人是必需的,这种影响的最基本作用是给人以物用和美。纯粹干净、不掺杂任何利益或情绪化的表达使所有物体圆润,可触摸。刻意去粉饰是无用乃至反作用的。物是思想的载体,在简单的层次如此,在更深的层次也是如此,它的形式并非枯涩板滞的冥思,也并非简单粗暴的口水,而是简洁地呈现,还给物该有的质地,土坝的质地。
三
人类语言共通的那些是最初、最原生态的语言,赋有图像的生动与具体,如象形字日、月、星、水、火、土,传达着丰富的具象,所以也是最终的语言。在语言的襁褓期,语言就是诗。本性淳朴的农人、林间的狩猎者以及必须弯腰拔草到午后的男孩女孩,他们的语言都给诗注入了活力。
简单干净的语言是令人欣喜的,它自在自得,是过去经验与现在心灵活动组合而成,如里氏所说“诗并非如人所想只是感情,感情我们已经有得够多了,诗是经验”,更是自然事实的标记,是永在的自然在呈现一种静物的状态,一种趋于意志松弛的状态。
“他看到上面有一句话:前面是个土坝,后面才是竹林,她知道那是一首诗的开始。”这样的开始摒弃了语言中带有的过多感伤与主观,是在自觉培养一种转向现实、绝对客观、视纯粹现象为主体的建筑美学风格,也就是不可能是对于描绘对象的冷淡而机械的模仿,是无对象,力图达到建筑中每个方块的独立自足,由点及面地四处发散,不轻易为人们的感情所捕获。 同时物质性客体是本体性思想的种种衍生物,它们必须与他们的本源保持一种极为明确的关系。
四
换句话说,有形的自然必须有其精神和道德的血缘。“他知道离小河沟不远的距离有一所学校,他小时候在那里认识非,那个放鸭人非现在是那所学校的语文教员,他教学生们写作文,一种像诗的东西。” 这些过去的经验通过物质事实局部地呈现。自然中,人类生活无所不在,以至于在自然的整体和自然的每一部分中都有人类性的物质存在,有形的世界是无形的世界的目的或归宿。
可我们对物质的陌生程度同我们与自然的疏远程度成正比。我们远离天空、海洋、森林、小时候的乡村与农舍。我们生来就以布条、墙、城市等介质与纯粹的外界隔离。众鸟与我们话不投缘,狐狸和麋鹿见到我们就跑开,熊和老虎要将我们吃掉。除了少数几种植物——如玉米和苹果,土豆和葡萄外,我们对其他植物的习性和用途一无所知。
从一片风景中,我们并不能看到另一片风景。现在,我在看“那时天蒙蒙黑,他发现土坝的四周围着一圈篱,离它六十步远的竹林,竹少了十三根。”
五
Ⅰ、空无一物恰是物的大充满。
Ⅱ、竹少了十三根是我好奇的。
Ⅲ、“今天放学,我走在路上。天下着雨,路很滑,一个老人在前面走,我扶他回到家,他说:谢谢你,小朋友,然后我冒雨跑回家,那一天我很高兴。那一天他的鞋子掉了,他不停地沿着河沟往上走,然后鞋就掉了”是冗长的。是可以更简洁地呈现的。
参考:伯格森《创化论》;爱默生《论自然》;苏非舒《少了十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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