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15日星期四

苏非舒印象

孙轶

见到这个人之前,我还没有见过他的诗。在见了这个人之后,聊了不多几句,我想看看他的诗。说老实话,面对诗,或者说,所谓诗及诗人,我有一种类似五四青年的不相称的亢奋和激烈。更多时候,是害怕,怕看那些所谓的东西,因为很多时候自以为是什么东西的某些东西其实并不是个东西。
诗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写什么?或曰,我们还写什么?
是的,我承认,偶尔,我也会写点儿,我不敢把它们叫做诗,至少目前,我觉得它们还不配叫诗。所谓诗,我把它当作一种发泄,纯粹生理需要,像撒尿一样。看我愿意看的诗,感觉上来的时候,就像一次高潮过后的余味,片断回放。其实,人在憋足了一泡尿之后的释放,那种仿佛触电一样的颤栗感觉,和做爱达到高潮时一样爽,所谓,畅快淋漓。
撒尿和做爱都是生活,嗯,一部分的生活。
诗人一直都给无知少女一个忧郁的神经质的消瘦的背影,引得她们浮想联翩。就这方面而言,苏非舒很有诗人的气质,或者说,很能唬人一气。当他安静的坐在你的对面,不说也不笑,头发也规规矩矩束成一个马尾巴挂在脑袋后面的时候,他是个安静的孩子,安静而内敛。其实,诗人或诗一定要忧郁吗?或者说,一定要热烈,一定要疯狂吗?不一定吧,太一定就成了做秀,而诗,应该是生活,不是做秀。苏非舒不会做秀,因为他是个腼腆的家伙。因为现实中的腼腆,所以才有了他诗里的宣泄和大胆,是大胆吧。
看他的第一首诗是《D小姐》,这是他比较近期的作品。一打开,那长度就先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一般来说,我喜欢简洁有力的东西,就像一记直勾拳,正中鼻梁,鲜血狂喷。所以,看这个东西,多少是耐了性子捏了鼻子碍于情面的行为。看完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很耐读的一个东西,虽然长。所以,我又看了几遍,没再嫌它长。在看的时候,我总觉得是有个人在我旁边小声的和我絮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鸡毛蒜皮的絮叨,无主题,无意识,就是想说话。语调轻柔,语速缓慢,没有情绪,没有知觉,慢慢的把一种概念渗透到我里面。
这就是《D小姐》了,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水一样的。
我觉得很安慰。
接着,他就吓了我一大跳。他在《叫唤》里叫唤。那是怎样一种文字啊,我看到一张张形状不同不停开合的嘴在喋喋不休地说梦话。是的,是说梦话。那么多的嘴,同床异梦,说着各自的梦话,真实的欲望在混沌夜色里暴露无遗。冷,真的是很冷。我惧怕文字,从这个时候开始,因为惧怕,所以更迷恋。他的文字让我越来越心惊肉跳地感觉到自己的孤独,真是要命!整个世界都是孤独的,在他的诗里。因为不能站在高处对人群大喊出自己的欲望,所以,我们只好借助梦话来《叫唤》。想想,挺悲哀的。看他《叫唤》,觉得自己被剥了个精光站在漆黑的街上,等待不可预测的袭击从角落里突然跳出来。有点冷,有点兴奋,有点恐惧,还有点期待。
我叫唤,出于生理和心理的需要。
他的诗涉及的范围很广,因为,他说,诗就是生活。生活是一个很大的概念,大到我经常觉得自己在生活里就像孤身一人站在一个空荡荡的无边无际的广场上,有时候生活又很小,小到苏非舒用写了几行字、几句诗的薄薄一张纸就可以盖住。他的诗里就是生活,或者说,生活的各个阶段、各个片断。吃晚饭的男子及其一家,保姆,算命的,扒土豆皮的女人,他们《在阳台上看飞机》,谈纸牌技巧,也谈经济和女人。河边有发电房,还有采石场,苏非舒躺在河边草地上,思念庄子。《平原上的三个圣人》拖着步子走过,让他想起《十七世纪的某些人和事》。在《西南方的地窖》里,苏非舒藏了一桶老酒,闲时,他会找来几个朋友一起喝酒。
苏非舒是个很感性的人。是的,感性,而非敏感。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感性了,就得去写诗,不然,恐怕会疯掉,或者,会自杀。我们经常会看到疯狂的诗歌,但是,你看那些诗人,他们都不是疯子,文质彬彬,人模狗样的很正常。因为他们写诗,他们懂得怎么释放。注意,感性没有什么不好,感性在我这里绝不是一个母性专用词。男人的感性有时候会让面对它的人手足无措。就像现在,我看苏非舒的诗,我手足无措。在他的诗里,他就像一个去掉了坚硬外壳的蜗牛,赤裸的肌肤挺年轻也挺新鲜的,所有的细胞都来不及的要感受生活,生活粗糙的抚摩给他留下不少痕迹,把他的年轻也摩挲得有些沧桑,他不在乎,因为他更在乎生活的本来面目。这大概是他去掉硬壳的原因吧。
我们还是不谈诗吧,诗总是太能左右人的情绪。我也不想再谈苏非舒这个人,因为他写诗,因为他让我开始关注今天的诗人们,这挺讨厌的。我想我应该已经过了迷恋诗及诗人的年龄,可还是抗拒不了苏非舒展现给我的诗及生活。它们都是那么真实,那么真实的。
为了逃开苏非舒的语言的诱惑。我决定,请他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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